第74章 黑狼帮和民义帮
陆景知随着楚明生踏进小院。
院中一角,一位看起来五十上下、身形精悍如老松的汉子(楚明生的爹)闻声抬眼,目光锐利如鹰隼,在陆景知身上逡巡一瞬,随即收回,不发一言,转身便走进了里屋。
那份行伍历练出的沉默与审视感,几乎与秦老头如出一辙。
“叔,这边坐。”楚明生引陆景知在院中冰凉的石凳坐下,提壶倒了一杯粗茶,语气转为凝重:“不知叔想打听哪一桩?”
“同医堂。”陆景知吐出三个字,声音低沉。
“同医堂?”楚明生眉头骤然锁紧,眼神里满是警剔,“敢问叔是哪方人士?”
“不过是田地里刨食的庄稼人。”陆景知声音平静。
“这————”楚明生闻言,目光转向一旁的二蛋。那小家伙立刻挺直腰板,用力地点着头,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信任。
看到二蛋的确认,楚明生似乎下了决心,将茶碗重重放在石桌上,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懑:“既然叔问到此节,又是二蛋信任的人,在下也不瞒您。那同医堂,根本就是个打着医馆旗号的黑店!不知祸害了多少象您一样老实巴交的农家人!”
他语速加快,字字如同淬火的钢钉,砸进陆景知耳中:“他们表面装出一副悬壶济世、药价便宜的假慈悲模样,暗地里却在开的药方里动手脚,掺入阴损害人的毒药!更可恶的是,他们根本就是那无恶不作的黑狼帮养的一条毒蛇!”
“黑狼帮——”楚明生眼中寒光一闪,“是真正盘踞在通水镇、红枫县地下的毒瘤!打家劫舍、偷鸡摸狗是家常便饭,坑蒙拐骗、逼良为娼更是拿手好戏,手上怕是沾着几条人命都不稀奇!”
“最最阴毒的是,”楚明生的指节捏得发白,“他们竟与城里的牙行暗中勾结,狼狈为奸!看准了老实穷苦的人家,先设局将他们逼入绝境一要么吃药被毒害、要么被勒索得倾家荡产!待到走投无路之时,牙行的人便适时”出现,假仁假义地收买”人口!那同医堂从中分得厚利,这帮畜生是敲骨吸髓,连人家最后一点骨血都要榨干啊!”
陆景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,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!他终于彻底串联起来一方苗苗姐妹离奇的遭遇、她们爹娘的“失踪”、不断被抢的药————
这一切背后那只无形的黑手,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爪牙!
方家爹娘————难道根本不是失踪?而是被黑狼帮为了清除障碍、永绝后患,给悄悄————“处理”掉了?!
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入心脏,让他遍体生寒。
“黑狼帮有多少人马?”陆景知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冰冷杀意。
“光是通水镇这一片,能砍能打的就有不下百二十人!”楚明生报出的数字让人心惊。
“这么多?!”陆景知心头一沉。
楚明生又补充了黑狼帮的活动范围和作恶手段,着重点明他们比啸聚山林的悍匪更为歹毒阴险,因为他们是隐藏在城镇中的毒蛇。
“县衙————就坐视不管?”陆景知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。
“县衙?哼!”楚明生冷笑一声,话里带着沉重的无奈,“鞭长莫及者有之,官场掣肘者有之,更怕是————某些人,早已被喂饱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!
许多案子,根本找不到证据————”
他没有直接点破某些猜测——黑狼帮或许已渗透了县衙的一些关键人物。
“叔,”楚明生眼中忽然燃起一丝期待的光,“凑巧得很!我们的人探到今晚黑狼帮可能有大动作!叔若信得过我,敢不敢随我们走一趟?”
陆景知毫不尤豫:“好!”
陆景知策马疾驰返回家中,对陆大郎简单交代一句“镇上办事,今夜不回”,又马不停蹄地赶回通水镇。
夜沉如水,寒气刺骨。
楚明生带着陆景知在漆黑的小巷里穿行,最终悄无声息地潜入一处不起眼的民房。屋内已有几人候着,都是民义帮的兄弟,神情紧绷,目光锐利。
昏暗的油灯下,陆景知瞥见堂屋横梁上垂下一根粗麻绳。
“糟了?!”
一股寒意瞬间爬上陆景知的脊背,他手指下意识地探入怀中,指尖已经触碰到空间戒指里那冰冷的枪柄轮廓!难道入了虎穴?!
就在他心神紧绷、准备暴起发难的刹那——
只见楚明生和他手下的人如同灵猫般,抓住那根绳子,蹭蹭几下便干净利落地翻身攀上了房顶的横梁!
“叔,快上来!”楚明生压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。
陆景知:“————”心中暗骂自己神经敏感。他依葫芦画瓢,抓住绳索,借着臂力也爬了上去。
几人沿着粗大的横梁,如同潜行的壁虎,悄无声息地爬行到墙边一处极其隐蔽的缝隙处。这处细小的缝隙正好位于两家民房共用的隔断墙上。
楚明生凑到缝隙处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陆景知摒息凝神,通过那窄窄的视野望去——
隔壁昏暗的烛光下,几个模糊的人影围桌而坐。为首者,正是那个披着人皮的易大夫!
一阵刻意压低、却清淅传入陆景知耳中的对话,如同毒蛇的信子,丝丝钻进他的脑海:
甲(一个粗嘎的声音):“易大夫,岘林西村那小娘们儿家,还有馀钱去你那儿抓药?昨日不是遣人把她的救命稻草”给劫了吗?”
易大夫(皮笑肉不笑):“没了,那丫头片子今日压根儿没露面,准是山穷水尽,榨不出油水了。”
乙(不耐烦):“那就赶紧下手啊!耗着干嘛?你说她姐妹俩模样标致,可值不少银子!”
易大夫(慢条斯理):“急什么?明日便遣得力”人手再去劝”上一“劝”,非得让她们乖乖画押签了那卖身契不可。这火候,得慢慢熬————”
丙(杀气腾腾):“要我说,当初就该直接绑了,省时省力!”
陆景知的呼吸几乎停滞—他们谈的,正是方苗苗姐妹!
易大夫(声音陡然转冷):“蠢!黑户才值几个子儿?绑来的货色,最多卖给下三滥的窑子!我们要做的,是把她们洗白签契,当成清白人家女儿,卖给那些讲究排场的富户官宦,才能卖得高价!”
丙(不服):“威逼利诱还搞不定?”
易大夫(森然道):“收起你那套!卖给贵人就怕万一!万一她姐妹日后得了势,记起这桩事,你以为我们会有好下场?让她们心甘情愿”地卖身,这契约才稳妥!不过是多花些时日布局罢了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更阴,“况且,威逼来的,一旦反口告官,尤其到了买家地盘再告,我们这条线可就彻底暴露了!别忘了黑狼帮在通水镇,根基虽深,却见不得光!”
甲(似有顾虑):“可要盯紧些,别让别人下了聘礼横插一脚!万一那小娘子狠下心抛下她那病”秧子姐姐嫁人了————”
易大夫(胸有成竹):“放心!早有耳目安插在她们村里!叫李四黑的收了咱们钱,一直盯着呢!听报说,那小娘子孝义得很,放不下她那重病”的姐姐,还有下面几个拖油瓶呢————”
砰!砰!砰!
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!
屋内密谈的几人浑身一激灵,谈话戛然而止!气氛瞬间凝固。
门外传来喽罗压低的声音:“帮主!岘林西村的李四黑————有急事求见!”
屋里顿时一片死寂,随即响起气急败坏的呵斥。
“进来说!”
一个獐头鼠目的汉子(李四黑)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一脸徨恐:“不——不好了帮主!今日小的撞见————有个陌生男人————进了那小娘子家的门!瞧着————瞧着不象寻常村汉!”
“什么?!”易大夫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丝气急败坏,“混帐!竟敢搅局!快!立刻点人!跟我杀去岘林西村!今晚就得把这桩事办了!绝不能再出岔子!”
梁上,陆景知的心脏猛地一沉:自己暴露了?
他紧张地看向身旁的楚明生,却发现对方脸上竟也浮现出混合着怒火和一丝————明悟的表情?楚明生用几乎不可闻的气音,恨恨地吐出几个字:“好贼子!原来是岘林西村!”
原来他们听了半晚,就只隐约确认了“岘林西村”这个模糊地点!房梁隔音,普通人根本听不清具体哪家哪户!陆景知瞬间明白了,楚明生之前的探听有多艰难。
“等等!”陆景知立刻凑近楚明生耳边,声音低沉如铁,“我知道他们要祸害谁家!我能带路!”
楚明生眼中猛地爆发出锐利如鹰的光彩:“当真?!叔!您若能指明地方,这伏击黑狼帮的胜算,就大了不止五成!”
“信我!”陆景知斩钉截铁,“我这就先走一步!你们立刻召集人手,直奔岘林西村村口!进村前,留意村口右手边那片茂密的树林!深入林子约摸百米”
他手指飞快地在梁上积灰处画了个清淅的三角形箭头:“——朝西指!找到这个标记!我就在标记处等你们!”
刻不容缓!
陆景知说完,毫不拖沓,转身顺着横梁快速退向屋檐。
他知道,楚明生召集人手、整装出发需要时间,黑狼帮的人已经点齐人马准备出发了!比速度,他对自己超越常人的体力和速度有着绝对的自信!
楚明生没有阻拦,用力一点头:“叔放心!我们随后就到!一切小心!”
陆景知翻下房梁,身影无声地融入巷子最深沉的黑暗里。
出了通水镇,寒风刺骨,夜幕如墨。
陆景知毫不迟疑,手指轻抚空间戒指,瞬间取出一个样式奇特的黑色柱状物强光手电筒。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开关!
“嗡——”
一道凝练刺眼、绝非凡间所有的白色光柱骤然撕裂了这片千百年前的沉沉黑夜!如同天神掷下的雷霆,照亮了前方的乡野小径!
陆景知再不多言,将速度催至极限,借着这道穿越时空的光束指引,朝着岘林西村的方向,无声地破开黑暗!
时间,就是生命!方家姐妹的安危,已悬于一线!